作者:舒詩偉(青芽兒雙月刊主編)
前言:位於美國麻州南艾格麗蒙特郡的「土牛農園」,在面臨土地轉售時,由全社區人士、保育團體等協力合作下,集體買了下來,然後承租給在地年輕農民,實施有機農耕,推動鄰近濕地的保育,帶動整個社區的凝聚與發展。這不也是另一種開創?
社區動起來
離「土牛農園」不到2公里的「舒馬赫協會」,長期來即基於舒馬赫的「小即是美」(Small is Beautiful)哲學,致力把人、土地及社區結合起來,發展在地的經濟。
羅賓生前也時常到協會辦公室,與史旺(Robert Swann)主任討論農業、農村經濟的議題,她特別關心地權問題:「地價這麼貴,想務農的年輕人怎麼入農?」
對此「舒馬赫協會」倒是未雨綢繆,於1990年由薇特(Susan Witt)及羅西(Jay Rossier)共同出了份報告:「為東北地區土地設想的新租約」。報告中討論到土地信託團體與保育機構應攜手合作,研擬出新的方法,讓農民不必受土地、農舍的經費所「拖累」,而可用合理、負擔得起的方式,持續務農。其中一個方式,是土地長期租約。農民在無須費心於農地的變動或有無後,可更專心、長期來經營農地,增強地力,充實長期設備,維護農耕的永續。
在「舒馬赫協會」圖書館後方,正是擁有荒野濕地、長期從事生態保育的「自然保育協會」(The Nature Consevancy),其主任法蘭克(Frank Lowen Stein)與「舒馬赫協會」有密切的合作關係。在大衛找上門,詢問「協會」購買「土牛農園」的可能性時,「保育協會」正致力保護卡納河流域的生態;當地鈣質豐富的濕地,孕育了數十種稀有品種的生物。但原來眾多的濕地,正因人為開發而快速減少中;如能把相鄰三鄉鎮的濕地共同保育,則可形成全美注目的保育區塊,而較易達到保護自然遺產的目標。其中濕地保育有一項重要環節:在附近農地上,應有適當的農耕與管理。
於是在「舒馬赫協會」穿針引線下,四方面的相關力量調動了起來,形成新的伙伴關係。這4個伙伴包括「舒馬赫協會」、「自然保育協會」、「社區土地信託」,以及農友:麗莎與亞利。
所有權與使用權的分離
首先要做的,是對「土牛農園」的估價。經當地專家的鑑定:土地10萬美元,地上建物5萬5千美元;共計15萬5千美元(約新台幣500萬元)。
把土地與地上建物分開處理,也是依循「社區土地信託」既有的做法。「土地信託」擁有兩筆土地及23份租約。其中一筆,則包括舒馬赫圖書館、4棟民宅以及一座蘋果園。在法律文件上,把農地的價格,與建物及土地添加物(如圍籬、土壤改良等)的價格做區別,也出於認定土地乃有限的自然資源,應該脫離市場價格的起伏;而且應由社區土地信託來看管。至於地上建物、作物及其他附屬品,主要也是因它們的價值是由人們在土地上勞動所創造,因此是由承租人擁有,而且可在市場中交易。
「保育協會」在與「舒馬赫協會」合擬創新的法律文件,取得「土牛農園」限制發展的地權。在確定農園未來的建物與農務不會對濕地造成有害影響下,決定購買農園中的保育限制區域。
至於麗莎與亞利,在反覆察看園中的房舍、倉庫、工寮,以及仔細評估農園未來可能的盈虧後,也願出5萬5千美元購買地上建物。他們另外也決定再花2萬美元,重新整修房舍。至於經費?則是靠親友周轉,以及當地銀行的抵押貸款。
那「剩下的」購買土地的5萬美元,則由「社區土地信託」負責向社區人士籌募。往後幾個月,募款活動緊鑼密鼓的將整個社區帶動起來。募款的信念,也十分明確:一、歷史的:「社區協力農業」運動的重要性,尤其是羅賓的事跡;二、生態的:農園鄰近的濕地的保育;三、社區的:讓「土牛農園」可繼續經營,保障整個社區的福祉;以及四、經濟的:讓農園持續做為小型的在地產業。
簽租約
終於,1999年6月,「社區土地信託」承購整個「土牛農園」,再將地上建物及保育限制區域,分別賣給麗莎與亞利,以及「自然保育協會」。至於麗莎與亞利在農園的生活與工作,「社區土地信託」也與他們簽訂早先由「舒馬赫協會」擬定的合約。一些基本約定如下:
- 約期99年,可續約。
- 保證租地人對房舍、倉庫及農園的設施等所有權,讓農民的努力應有公正的回報。
- 住屋只能由租地人自己使用;不得出租或改為度假屋。
- 農地每年商業作物的生產,得高於全家人自足的水平;但農民可依當地市場的需求,自行決定作物。
- 得採用有機農法,依當地的「東北有機農民協會」所設的標準而行;但無需必得申請認證……
因此,在整個社區人士及包含「社區土地信託」、「自然保育協會」、「舒馬赫協會」等團體協力支持下,麗莎與亞利不用再負擔土地的「債務」,他們可回頭專心來經營農園:加強地力,耕種、照顧、收成、行銷,以及改善一些軟、硬體設備、整道修路等等。
意外的問題與解決
合約白紙黑字,當然是「硬」的;而農園經營卻有許多預料外的狀況。這時,就得靠雙方誠懇的溝通與適時的調整。
譬如農園的經營,不應危及鄰近保育的濕地。那增加地上建物,可行嗎?溝通結果:除非必要,盡量避免增加土地的使用。
譬如:農園可飼養禽畜?禽畜多了,會影響濕地生態;但它們又是堆肥的一項來源。結果是:限定種類、數量,而且在欄圈中飼養。
另方面,則是「地方風貌」的問題。當地既然是個休閒勝地,農園中殘破的房舍、倉庫,與整體風格不搭調。但兩位農友連整修掉落的天花板、室內管線、牆壁、前廊等都已忙不過來;也沒多餘的經費來美化外觀。結果是:「土地信託」另外募款,協助粉刷房舍外牆。
這類的事,總是會不時冒出。但問題總也會在社區居民的善意與行動中,一併解決。
總的成就
當地的土地信託及長期租約的作法,至少成就了幾件事跡:一、保住北美洲第一個「社區協力農業」農園;這是地方歷史的成就。二、協助「土牛農園」繼續經營;這是個在地經濟的成就。三、當地人仕、社團鼓勵想務農的年輕人,不用擔心土地的有無或轉換,可長期在農園生活、工作;這是整個社區的成就。四、透過農務,也保育到附近整片的濕地;這是生態上的成就。五、這種土地信託、長期租約的方式,也開創出社區居民集體支持在地小型有機農耕的榜樣;這也可是推廣上的成就。
「土牛農園」,目前生產60多種蔬果、草藥及切花。另外還有雞、雞蛋與飼養一、二條小閹牛。至於行銷,主要是靠「社區協力農業」的股東。有多餘的,則每週六帶到農民市集現賣,或供應鄰近的餐廳、商店。
在台灣日益休耕、廢耕、轉作或轉用的農地上,以我們的知識、技藝、經驗與智慧,是否能開創出一條條能對農村在地經濟與文化、對區域生態、對農民及農業的永續,對城鄉共生等皆有所助益的道路?
我們或許仍在摸索。但許多地方,一棵棵的青芽兒,不都在冒了出來!(全篇完)
※ 本文轉載自第14期青芽兒雙月刊